第072章 抗争之人

　　“……我与我的种族习性抗争了50年，在这50年间，我从未吸取过任何一个生物的生命。”
　　“……每次入夜，我都恐惧我会走向失控，堕落为……和那些名为幽灵实为怨灵的魔女同样的种族。”
　　“……每次日出，魔女与幽灵血脉对日光的灼烤，是我保持清醒的关键。”
　　火炉边，传来的是迪妮莎那平静与残酷的叙述。
　　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涂成青色的指甲，眼神平静：
　　“非常痛苦，就像是把一个有再生能力的魔女扔入硫酸池，不断地被消融，不断地再生，痛苦近乎麻痹脑髓。但我还是每天会去晒太阳，那让我觉得……我还活着。”
　　她的眼神幽深，似乎在回忆疼痛。
　　江涵则感觉有点不自在，有点被惊吓了，她不着痕迹的往后缩了一下，旋即又鼓起勇气，靠过去用手摁住迪妮莎的手，对这位幽灵魔女展露温柔的笑颜。
　　一个幽灵魔女整整50年没有吸取过生命，这意味着迪妮莎一旦失去控制，很有可能会毫无顾忌的，疯狂的将一个魔女的生命力完全吸干，这极有可能会直接‘杀死一个魔女’。这也是魔女，对于幽灵魔女有着本能的恐惧的原因，要知道能够如此干净利落杀死魔女的手段，也只有少数几种种族拥有。
　　当然，能够压抑住这种本能的幽灵魔女也拥有着凡人无法想象的意志力。
　　对于魔女的了解，能让江涵轻松地辨识出，要用疼痛去压抑这种本能，无异于用有再生能力的魔女每天洗硫酸澡……
　　恐怕迪妮莎钟情于音乐，也是因为音乐可以让她减少一部分痛苦的原因吧。
　　但她快坚持不下去了……或者说，拥有了‘解决方案’后，坚持不下去了。
　　江涵求助的望向艾琳。
　　最初魔女脸上也没有了笑容，而是严肃的点了点头：
　　“你的意志力令我惊叹，我完全愿意将阳光雨浴借给你使用。”
　　她将茶杯放下，有所示意的对江涵说道：
　　“但是，江涵小姐，你最好还是坐到，唔，我的这边来。”
　　啊？为什么？就在江涵脑补了一大堆言情剧剧情的时候，她看见了迪妮莎也点了点头道：
　　“那样比较好，我是一个为了抗争我本能而生的魔女，我是一个有着生存本能的幽灵，为了活下去，我会不择手段。”
　　她这样一说，江涵就立马清楚了，赶紧松开了她的手，往艾琳的沙发躲去。
　　靠过去的同时，她还有点结巴地说道：
　　“要，要不我现在出去？”
　　草！迪妮莎这意思是‘你不给我就要抢了’，艾琳的意思是‘我有要求的’……千万，千万别打起来……这打起来怕是直接进入生死战模式……江涵缩在艾琳的旁边，有点惊恐。
　　按照迪妮莎现在的状态，打起来百分之一百失去控制，到时候万一艾琳太久没打过架一失手，自己怕不是要一起被吸干……她年纪轻轻，还不想这么早就转行幽灵啊！
　　艾琳毫不在意地说道：
　　“幽灵魔女失控的特色是寻找适合吸取生命的目标，这种目标的选取是本能化的……”
　　对于艾琳的说法，迪妮莎没有反馈也没有愤怒，只是很平静的望着江涵。
　　片刻，江涵从幽灵魔女的眼中看到了一丝‘内疚’的情绪。
　　艾琳顿了一下后，又继续说道：
　　“目标的魔力越强越好，对方的抵抗能力越弱越好……所以如果迪妮莎陷入了疯狂，她的第一目标会是我，因为我的魔力是这里最强的。而她如果发现无法速战速决的话，就会转移到下一个目标，更好的得手的那种……而这个第二目标嘛……”
　　艾琳扫了眼江涵，噗嗤一下笑了出来，旋即又掩了下嘴。
　　江涵沉默了片刻，几乎和艾琳贴到了一起。
　　“既然她已经过来了，那我可以提出一些需要质疑与仔细斟酌的点。”艾琳站起后，她睡袍的袖子中滑出了一个怪异的握把被她握住。
　　它由奇特的木料制成，上面用红宝石雕刻了叶子与符文，大概只有30cm左右的长度。
　　要说像是一个柄，那它太长。
　　要说像是一根法杖，那它又太短。
　　在江涵疑惑之时，一声轻巧的凤鸣声响起，随即有着风铃般的清脆回响。
　　一束金黄的阳光从艾琳手中握着的柄中传导而出！
　　那股散发着致命高温的阳光被束缚着，凝聚成了剑刃。
　　光剑！
　　……江涵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词，但又与光剑有着很大程度的不同。
　　它的柄更长，阳光凝聚的剑刃上流转着大量的符文，说明这把‘剑’虽然可以捅人，但更大的作用是将艾琳的法术如阳光般施展到任意一个角落。
　　优美而致命，唯一的缺陷可能是这把剑的柄太长，剑刃也很长，由艾琳握着实在有点不协调，也许需要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才能够驾驭的了这种长剑。
　　面对阳光，幽灵魔女有点不适应的站起来后，往后退到快接近门口的地方。
　　她远远的用平静的声音说道：
　　“我愿意付出所有，只要能够治好我的……病。”
　　“虽然我不属于，会恶意抢劫的那种魔女，但……迪妮莎，你有一样东西我也很需要。”艾琳难得的沉默了一下，表现的有点尴尬地说道，“幽灵的长发，我现在需要这个材料去制作新的奇物，使用的材料来源越强大越好。”
　　艾琳！你这是在作大死啊！江涵都愣住了，跟一个顶级魔女要她们的长发？这种行为几乎是找死。
　　你要个几根啊之类的，兴许那些魔女会答应。比如江涵就拔过克拉肯的头发，拔了几根下来，即使那样……克小姐后续时不时的会提一遍这件事……恐怕没有个一两年，她是忘不掉了。
　　这样说吧！
　　先抛开‘价值’这个问题，单论‘意义’。
　　魔女的头发，就像是矮人的胡子！
　　对于魔女最羞辱的行为并不是什么‘杀死她们’或‘用陆地人理解的哪种方式羞辱她们’，而是‘剪掉她们的长发’……李莉丝剪掉自己头发做衣服这种行为是‘魔女认为允许的’，而被人剪掉去做素材使用，那就是绝对的羞辱。
　　譬如克拉肯至今为止对安洁莉特怀有愤怒与记仇的心理，也是因为安洁莉特的贤者石来源有点……咳。
　　魔女可杀不可辱哇……你羞辱了矮人，矮人顶了天就抛弃盾斧换上双刀和你玩命……你羞辱了魔女，魔女有个技能就叫做‘自爆’……一个顶级魔女自爆的话，需要找个异世界来顶锅了……
　　一般而言，魔女是不会玩自爆的，因为即使是被杀掉了，她们也可以在冥界称王称霸，时机成熟就凭空制造自己的心脏并做成粉，转化为幽灵魔女重返人间。而自爆代表什么都没有了，唯一能够让魔女自爆的方式嘛，就是‘极端羞辱了她们，她们还没办法打过你’。
　　这也是为什么江涵会认为，艾琳是在作大死的原因。
　　迪妮莎的面色不出意外的很差，那双墨绿色美丽的双瞳也慢慢散发出了红光。
　　本来开始变热的空气一下子陷入极寒。
　　江涵看见桌面上慢慢爬上了一层冷雾，连带着火炉中的火也开始摇曳，一种强烈的求生欲出现在她的心底。
　　不能这样下去！这样下去，她们怕是会打起来……万一艾琳输了我就出大事了……万一艾琳赢了，那他妈地球都要出大事了！
　　出于求生欲，江涵赶紧拉了下艾琳的袖子，同时插话道：
　　“艾琳！你能不能换个条件？”
　　江涵声音甜美，带着海妖的特性，让逐渐开始上头的迪妮莎也冷静了一下，冰冷冷的望着艾琳。
　　最初魔女则尴尬的顿了下，嘴唇微动。
　　看来不能换了……江涵立马领悟到了这一点，改变了谈判策略：
　　“那么方式？还有需要的时限？艾琳，你不能单纯的说‘你需要’就夺取别人的荣誉，你要拿出所有的条款……对吧？迪妮莎？”
　　在江涵的询问下，迪妮莎皱了下眉，但还是轻微的点了点头，声音有点勉强：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艾琳眨了下眼，领悟到了江涵的意思后，换了种方式说道：
　　“我不是立马就需要，我可以等，一两年内给我足够分量的珍贵之物就可以了。”
　　为了避免刺激幽灵魔女，她连材料叫什么都不说了。
　　当然，两个魔女心知肚明。
　　她们并不是蠢人，在江涵打断了过程后，彼此冷静了一小会，重新回归魔女该有的冷静思考状态。
　　艾琳想要获得幽灵魔女的长发，但这个要求过于羞辱性，很容易触发战斗——迪妮莎也不是弱小的魔女，她是能够和安洁过招的强大魔女，所以很有可能艾琳拿不到她的头发，强行收割可能也只能切下来一小截就被对方逃了。
　　迪妮莎想要获得奇物的帮助，但对方提出的要求又太困难（对于魔女而言），但不接受她又没有办法解决身上的事情。
　　两个魔女对彼此都有需求，那么在一位合格的交际魔女的帮助下，她们还是能够坐到一起，详谈条件的。
　　“……我们可以通过每个月少量供应粉末来达成条件，只要总量到了，艾琳不在乎它们是一根根的还是一撮粉末的，对吧？”
　　“……艾琳，你需要为这种交易，提供补偿差价——既然你不想趁火打劫，那么即使是强买强卖，也必须要等价交换，这点迪妮莎也认同吧？”
　　由于有些尴尬，这两个魔女的心思只能让江涵来传达。
　　但不得不说，即使是迪妮莎也承认：
　　‘让江涵做自己的引荐人是件明智的事情’
　　江涵拥有非常不错的交际能力，在为两人拟定交易条款的时候，都能够让她们察觉到‘是自己人’的那种感觉。实在有些条款无法接受，譬如说迪妮莎没办法接受‘每个月剪一次’的这种条件，江涵又会撒娇和表现出一些胡搅蛮缠的举止，再辅以让艾琳多掏点财富出来的方式，让迪妮莎去接受。
　　将一个漂亮魔女能够发挥出来的优势最大化。
　　在江涵的努力下，她们不但没有关系破裂，反而因为达成了一个双方都接受的条款而更近一步。
　　在一式三份的合同上，两人署上了名。
　　江涵还提议了让迪妮莎去换件睡服过来，再给她带件睡衣过来，三个人穿着睡衣握手，庆祝‘睡衣条款’达成。
　　江涵对于魔女的习性已经算是非常的清楚，最后整活一下，将严肃的氛围给降了下去。
　　“我只希望以后和我相处的魔女不要像是这样……扯着我的头发说‘你再考虑下嘛！艾琳！’，她近乎在威胁我了。”艾琳一边笑，一边举起麦茶杯子。
　　在她旁边，达成协议后的迪妮莎表情也好了不少，她撩起袖子给艾琳看了眼手臂——上面有被掐的红痕。
　　这位幽灵魔女平静了一下，点点头道：
　　“这样的谈判，希望只有一次。”
　　见这两人聊起来了，江涵也只能忧郁的叹息了下，埋怨道：
　　“你们两个打起来了，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：迪妮莎怒气冲冲地跑了，艾琳遗憾的没有留下幽灵魔女，可怜的江涵则在冥界一脸茫然‘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？’……”
　　这两个魔女也尴尬的轻咳了两声。
　　这时候，江涵心中则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：
　　‘你们两个扑街女被我摇出来的克拉肯与安洁痛揍一顿……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