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

　　晚风44
　　程阙把二维码摆出来，微信名字叫黑桃Q。
　　商未晚神色如常地扫，加的时候还添加了备注：商未晚。
　　仿佛两人真的不熟。
　　周朗不动声色地扫过两人之间的互动，也没拆穿：“那你们看着办。那边还有事儿，我先去忙。”
　　这话说得耐人寻味。
　　就连站在一旁的赵南星都察觉出不对，却什么都没问。
　　等周朗走了以后，程阙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，漫不经心地瞟向商未晚：“以后有空约出来玩。”
　　“有空吧。”商未晚也没一口应下。
　　程阙又跟赵南星聊了几句，问沈沂的近况。
　　赵南星微怔，连着回答了几个不知道后皱眉：“你们应该每天都有联系吧？我觉得你知道的比我多。”
　　程阙轻笑：“嫂子说笑了。沂哥最放在心上的人还是你。”
　　赵南星：“……”
　　程阙也借口离开，而后如同一尾鱼在这盘根错节的晚宴中游曳。
　　赵南星却被他那几个问题气得不轻，分明就知道她跟沈沂的婚姻岌岌可危。
　　那些问题都像是在挑衅。
　　但她也顾不上，先问商未晚：“你真对他有意思？”
　　商未晚捏着块甜品，已经递到嘴边，闻言顿住，却还是先吃进去拖延时间，犹豫过后摇头：“刚才不是周朗在么？”
　　“是为了不让周朗给你介绍对象？”
　　赵南星已经给她递了台阶，几乎是完美的借口。
　　但刚才商未晚只是想气程阙，每次在人前总是他欠兮兮地过来逗弄撩拨，所以想反击罢了。
　　可这么好的理由，商未晚自然点头：“总感觉怪怪的。”
　　“也是。”赵南星叹了口气，又看着在人群中Social的程阙，没多久收回视线：“他不适合你，你值得更好的。”
　　商未晚低敛着眉眼，没流露出任何情绪，佯装平静地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　　“我们都一样，需要有情绪价值的婚姻。”赵南星顿了下：“他可能连婚姻都给不了你。”
　　商未晚扯着笑，岔开话题：“我也没想过结婚。这种事儿也由不得我，缘分多难求啊。”
　　“倒也是。”赵南星看了眼手机，“齐齐喊我们过去找她。”
　　商未晚心下松了口气，总算不用再面临如此尴尬的境地。
　　她演戏的技艺还不娴熟，没办法从容欺骗赵南星。
　　跟在赵南星身后去找周悦齐，她不经意回头。
　　却正好跟程阙那双桃花眼对上，他早已脱离人群，一个人站在角落，朝她晃了晃手机。
　　商未晚看了眼，有他发来的微信消息。
　　【黑桃Q：刺激吗？】
　　商未晚：……
　　纯有病。
　　在周悦齐的生日宴上，商未晚自然见到了楚青瑜。
　　她气色很好，仍旧漂亮，放在人群中也是亮眼的存在。
　　生日宴的流程很繁琐，光主持人就有四个，配置快赶得上一个中型文艺演出了。
　　周悦齐不大喜欢这些派头，所以每个流程都过得很快。
　　终于到她许愿吹生日蜡烛的时候。
　　在主持人的预警下，室内灯光全暗下来，正当商未晚全神贯注时，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，她一回头就看到了程阙那张脸。
　　黑暗之中，程阙拉着她绕开桌椅，到了室外，隔着洁净如新的玻璃门，仍旧能听到周悦齐的声音，从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更软一些。
　　她先说了一大堆感谢词，忽地话锋一转，“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我嫂子可以平安生下我侄女，当然，如果是侄子我也欢迎。我会当一个好姑姑的。”
　　她的生日愿望竟然贡献给了楚青瑜。
　　同时也向在场的人宣布了这个好消息。
　　厅内播放生日快乐歌，她闭着眼又许了一次愿。
　　尔后灯光亮起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，有人起哄周朗，恭喜他要当爸爸，周朗揽着楚青瑜，温柔地笑笑。
　　“为什么非来找虐。”程阙语气散漫，咬着一支烟却迟迟没点，又觉得嘴里没味儿，拿下烟来扔掉，吃了一颗薄荷糖，“羡慕么？”
　　商未晚抿唇，没有回应。
　　其实她并不羡慕，这是很早就料想过的结果。
　　今晚刚见到周朗时还有一丝慌乱和手足无措，但后来他说话，商未晚已经能从容应对。
　　她惊奇地发现，她好像没那么喜欢周朗了。
　　已经到了这种情感被揭露出来，她也觉得坦荡的地步。
　　曾经喜欢过和正在喜欢着，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状态。
　　宾客满座，周朗和楚青瑜站在那宛若一对璧人。
　　甚至因为有人起哄，楚青瑜害羞，周朗摸她的头发，坚定不移地护着她。
　　后还轻斥那个起哄的人，让他别闹了。
　　于是厅内又笑起来，说他护妻。
　　周悦齐都撇嘴：“你们又不是不知道，我哥和我嫂子情比金坚。”
　　光照在他们身上，热闹非凡。
　　商未晚没觉得难受或嫉妒，还从中看出了一丝美好。
　　爱情最美好的样子，大概就是这样的吧。
　　程阙忽地捏着她的下巴，强逼着她回神，“看傻了？”
　　商未晚回过神，盯着他看。
　　厅内的光有几分映在他脸上，散漫又桀骜，不太耐烦地说：“早知道就不让你过来。周朗有完没完，我就不信他瞎得看不出来。他们谈个恋爱从小秀到大，真烦。”
　　“不是挺好的么？”商未晚笑道。
　　“好什么好？”程阙皱眉：“走吧。别看了。”
　　说完就拉着商未晚要走，商未晚却站在原地没动。
　　她看着程阙宽厚的背影，好似在为她遮雨挡风。
　　商未晚喊他，程阙停下来回头。
　　四目相对。
　　良久，商未晚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，漫不经心道：“我陪齐齐过完这个生日。”
　　程阙冷声问：“非得给自己找虐？”
　　商未晚耸了耸肩：“脱敏治疗。”
　　程阙：“……行，你够狠。”
　　跟撂狠话似的，程阙说完以后便走了。
　　冬夜凛冽的风吹在身上，商未晚穿得少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　　跟有感应一样，程阙回了头，站在原地盯着她看了几秒，又大步流星地走过来，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搭她身上。
　　他语气恶狠狠的：“商未晚，你又不是没人要。这世上比周朗好的男人多了去，你长这么漂亮，不是让你在他这棵树上吊死的，懂没？”
　　商未晚微怔，仰起头看他：“那我在你这棵树上吊死？”
　　“大晚上说什么死，不吉利。”。
　　“还不是你先起的头。”
　　程阙转移话题：“赶紧回去给她过生日，晚上早点回。别喝酒，听见没？”
　　“你去哪？”商未晚问。
　　程阙顿了下：“去趟「望」，约了人。”
　　他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身上，只穿了一件白衬衫，颈间都冷出了鸡皮疙瘩，却仍铮铮铁骨。
　　商未晚问他冷不冷，他说不冷，让她赶紧进去。
　　“这次我真走了，你早点回家。” 程阙说。
　　商未晚看着他背影，忽地喊：“程阙。”
　　程阙回头，表情不耐烦：“还有什么事？”
　　“要是我喝了酒，你会来接我吗？”商未晚问他，声音放软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。
　　程阙思考两秒：“到时候给我打电话。”
　　这次他匆匆离开，大抵是快到了约定的时间。
　　商未晚盯着他背影消失在转角，抬手捂着自己的心脏。
　　心跳……有点快。
　　西装外套上有程阙的味道，商未晚披着都莫名觉得安心。
　　不过她披着外套回去，自然免不了被追问。
　　等到生日宴的流程走完，周悦齐才得了自由，第一件事就是追问她身上的外套。
　　商未晚扯了个谎，说她刚才胃不舒服，去外边站了会儿，结果有点想吐，蹲下的姿态被程阙看见，程阙好心给了她个外套。
　　她说不要，程阙硬要给，说是看在周悦齐和赵南星的面儿上。
　　一段话里真假掺着，就连她自己都快信了。
　　周悦齐撇嘴：“我就说程二哥有绅士风度吧。”
　　赵南星在一旁道：“没看出来。”
　　说着又戳商未晚，提醒道：“可别被他这点小恩小惠迷了眼。以前我还觉得他这人挺靠谱，但见了几次，总觉得轻浮。”
　　商未晚低笑。
　　周悦齐倒不太认同赵南星的话，“程二哥是花心，换女朋友比换衣服都快，但不轻浮啊。我以前偶尔跟他们出去，他都是很保护女孩子的，从来不会乱开女孩子的玩笑。”
　　商未晚斜睨她一眼：“你对男人的要求这么低？”
　　周悦齐：“……”
　　赵南星补刀：“终于知道你家人为什么要对你找对象这事儿严格把关了。”
　　周悦齐：“……”
　　她哼唧几声，“你们不懂。”
　　商未晚和赵南星齐笑：“是不太懂。”
　　三人闲聊了一会儿，顺带吃吃喝喝。
　　等到宾客散尽，周悦齐又单独留她们住下，盛情难却，只能应了她的要求。
　　换礼服时，周悦齐才想起问商未晚：“上次你从我家半夜离开去哪了？我一醒来你就不在，还以为你被我踢床底下了。”
　　商未晚顺着她的话开玩笑：“半夜被你踢醒，连夜卷铺盖逃了。”
　　“真假？”周悦齐自己也表示怀疑。
　　“假的。”商未晚说：“刚好有点事，我就回家了。”
　　商未晚这会儿扯起谎来也轻车熟路。
　　以往从来不跟朋友扯谎，但在程阙这事儿上一次又一次。
　　如此算来，她也算为程阙破了戒。
　　十一点多，三个人洗过澡后窝在周悦齐的大床上准备看恐怖电影，结果周悦齐却忽然说，“等等，徐嘉树喊我出去。”
　　“怕不怕啊？用不用我们陪你？”商未晚故意逗她。
　　就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赵南星都起了身，“徐主任这个点儿才来？干嘛？单独给我们小公主庆生？”
　　都还没揶揄周悦齐两句，她便红了脸，“不用，我自己去。谁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。”
　　周悦齐一路小跑出去，商未晚和赵南星相视一笑。
　　两人商量了一下，去阳台偷看。
　　刚走到阳台，商未晚手机微震。
　　【黑桃Q：回去没？】
　　商未晚侧过身回：【还没。】
　　【黑桃Q：喝酒了？】
　　商未晚顿了下，回复：【你希望我喝还是没喝？】
　　【黑桃Q：我去接你。】
　　程阙倒是不跟她拉扯，径直给出答案。
　　商未晚却立刻制止：【不用了。我没喝酒，今晚也不回去。】
　　【黑桃Q：】
　　只有一个问号，隔着屏幕，商未晚也感受到了压迫。
　　但她却没再回。
　　隔了会儿，还是程阙忍不住，发来问：【那你准备去哪？做什么？】
　　商未晚：【查岗？】
　　【黑桃Q：周朗给你介绍那些人都不靠谱。你离他远点。】
　　商未晚：【没相亲。吃瓜看戏呢。】
　　楼下的周悦齐和徐嘉树正在说话，徐嘉树给周悦齐递了礼物。
　　周悦齐却撇嘴，长篇大论地不知说了些什么。
　　隔得太远，她们听不见。
　　就跟在看默片一样，也挺有意思。
　　程阙又发来问号，商未晚就告诉他 ，女人的事儿少打听。
　　【黑桃Q：……】
　　聊天就此结束。
　　商未晚收了手机，孰料刚转过头就听赵南星问：“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？”
　　“嗯？”
　　“你刚刚笑得很开心。”赵南星说。
　　商未晚微怔，迅速调整嘴角的弧度：“有吗？”
　　“等时机合适了，约出来吃个饭。”赵南星说：“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好伴侣。”
　　“还没好上呢。”商未晚撑着下巴，“正在思考。”
　　“思考什么？”
　　“像我们这样的人……走进婚姻真的好么？”
　　赵南星觉得自己大概是婚姻失败的经典案例，所以不敢轻言给出答案。
　　可深思熟虑后才道：“好不好的总归是场体验。”
　　其实婚姻很像是一场赌博，走进赌场之前谁都希望自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，但太多人输到穷途末路，还有的人不服输，再走进去赌一场。
　　有可能翻盘，有可能被翻得盘都不剩。
　　谁说得准呢？
　　“而且，像我们这样的人又怎么了呢？你以为他们就好？”赵南星说着顿了下，“沈沂的事儿你也知道吧？”
　　之前赵南星有跟她们聊过。
　　沈沂是沈家幼子，本该是万千宠爱在身，却因为哥哥太强势，年幼被送到乡下，跟着外婆住了好几年，等到上初中才接回沈家，跟家里关系很差。
　　商未晚点点头。
　　赵南星又说：“就你今晚看见的程阙，明季集团的二公子，开着那么多店，听起来多风光。但之前齐齐说过，他家里有个哥哥，很多年前他哥哥因为他去世，整个家差点散了，他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。其实人活一世，谁身上还没点痛苦。”
　　商未晚微怔，她倒是不知道。
　　平日里周悦齐聊八卦，都是一起聊的。这个瓜……
　　“齐齐什么时候说的？”商未晚问。
　　“就上次在ktv。你出去打电话的时候。”赵南星说着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，她坐在昏暗的包厢内，一颗心都像是浸在酸柠檬里，光顾着想沈沂和他那个高中女同学的事，却忽略了那天的商未晚。
　　那天的商未晚来给她送手机，却正好遇上了游戏输了玩大冒险的程阙，还涂了一层口红亲了他的锁骨，留下唇印。
　　商未晚也想起来那天的事情。
　　“那天你怎么突然亲了他？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他？”赵南星皱着眉问。
　　总觉得商未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。
　　商未晚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，她都忘了那天是为什么。
　　如此算起来，她跟程阙发生关系之前倒是见过三面。
　　只不过这一面给她印象不太深刻。
　　记得那天她接到了古翠芳的电话，又是一顿争吵，回到包厢之后刚开游戏的周悦齐喊她去给赵南星送手机。
　　刚送到门口就被堵住，程阙187的大高个杵在她面前，用那散漫的声音唱：“superidol的笑容都没你的甜。”
　　唱得一点都不甜。
　　程阙又问她：“能给我个唇印么？”
　　商未晚瞟了一眼就知道里面什么情况，问他要了口红，然后平移亲过去，刚好是他锁骨的位置。
　　这会儿想起来，她那天的行事作风倒也足够大胆。
　　……有没有可能是那天给了程阙错觉？
　　商未晚走了神。
　　赵南星在她眼前拍了下手，商未晚才回神，“什么？”
　　“问你是不是真喜欢程阙？”赵南星重复问题。
　　商未晚顿了下，“怎么可能？”
　　她勾着唇漫不经心的笑，“喜欢那种男人，我不要命了？”
　　可她的心里好像有一道声音在说——商未晚，你好像真的不打算要命了。
　　那天晚上三人躺在一起看恐怖片，没一个胆大的。
　　相对而言，商未晚算是胆子最大的。
　　所以她坐在中间，两个人都偎在她身边。
　　后来恐怖片看到一半，周悦齐害怕得不行，非要拉着她们聊天。
　　赵南星和商未晚异口同声问：“聊什么？”
　　“什么都行。”周悦齐说。
　　隔了会儿，周悦齐瞟了眼手机，她的豪门八卦群里疯狂刷新着消息。
　　她神秘兮兮地跟两人说：“祝诗意要回来了。”
　　赵南星皱眉：“是谁？”
　　商未晚却想起了这个名字，凌越集团的千金，和明季集团有过联姻的女人，如今国际知名芭蕾舞团的首席。
　　周悦齐戳戳赵南星：“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程商津吗？祝诗情就是他未婚妻。他俩青梅竹马，跟我哥和嫂子有点像。”
　　聊起陈年往事来，周悦齐又打开话匣子。
　　不过她知道的也不多，大概就是程商津去世以后，祝诗情没多久便出国，再也没回来过。
　　这次她回来，大家都觉得肯定能掀起不小的风浪。
　　“有什么风浪？”赵南星问。
　　周悦齐思考了下，又看了眼群消息，顿时大惊失色，吐出国粹：“我草？”
　　引得赵南星和商未晚都有些好奇。
　　两人看过去，周悦齐把屏幕给她们看，只见这些豪门千金都在屏幕上连连发出和周悦齐一样的国粹语言。
　　周悦齐连忙往上划了划。
　　刚好停在屏幕最上方的那条是：【劲爆消息：祝诗情回来是联姻的。】
　　【吃瓜小号：跟谁？】
　　【哈哈：和程商津那样的男人谈过恋爱，估计这辈子都走不出来。】